箱庭

前接映紅之事

裊裊的白煙緩緩浮升後，向四周暈染開來，由於這個房間的窗戶完全密閉著，無處可去的輕煙就在這個四疊半的空間內繚繞瀰漫，而身在這片灰茫之中的，是一名髮色像薔薇般鮮麗的男性。

這裡是時生中尉的辦公室，不算太大的室內只簡單的在門的對面，側靠著窗戶的位置擺放了辦公桌，後方的書架上陳列著歸檔的文書和與軍方事務相關的書籍。這樣的配置正好能讓室外的光線照亮桌面，所以像這種天氣晴朗無雲的白晝，室內並不需要開燈。

一般來說，若沒有特殊的突發狀況，中尉習慣將文書事務排在上午的時程中處理。而在今天這個本期新兵入伍之日，走廊上來來往往的雜沓人聲幾乎從一早就沒有消停過，中尉深鎖著眉頭，馬不停蹄的消化著眼前山積的公文。

倏地，中尉拿起了擱在陶瓷淺碟邊緣上的菸，猛吸了一口，菸頭瞬間縮短了一大截，熒熒的橘光也在煙霧中綻出鮮明的餘光之後迅速熄滅，他便順手將其捻熄在陶碟中，和眾多已經被抽盡菸魂的其它菸蒂們陳屍一處，接著又掏出了一根菸準備點上，卻發現火柴已經被消耗殆盡。

「有火嗎？瞇瞇眼。」
中尉抬起頭來對著站在左側陰影處緘默不語、彷彿與霧霾融為一體的男子問道，後者立刻屈身向前替他點菸。

這位被稱為瞇瞇眼的男子皮膚略顯蒼白，細長而眼尾上勾的眼睛令他有著像是女系能面中的万媚一樣，在男人身上顯得奇特而違和的妖艷感，而他的表情也似能面，含悲帶喜。

男子一眼難以判明情緒的臉孔，加上無聲無息、神出鬼沒的行為舉止，時常嚇壞進單位沒多久的下屬們，因而有著「比妖怪還像妖怪的瑞垣少尉」、「幽靈少尉」等稱號。在部分低階軍官中，甚至流傳著「瑞垣少尉其實是歷代被十紋機關祛除的妖異的怨念集合體，不知道為什麼躲過單位檢查成為厄除，要對機關復仇。」這樣讓本人聽得哭笑不得的怪談。

「事情剛剛都報告完了吧？你打算在這裡杵多久？」
中尉呼出了一口煙，重心往椅背一靠，看著眼前的能面男子。對方則像是終於得到發言許可般，打破了沉默。
「恕下官直言，您不能每次都這樣抽菸。」

「看來你是閒得發慌啊，瞇瞇眼。拿去歸檔，少管閒事。」
時生中尉說著就抄起桌上一沓已經處理完的文書丟到男子手上。男子不動聲色的接過整疊文件，卻毫無離開的意圖。
「下官是醫官，並非濫職越權。」

「是是是。滾吧，火柴留下，別跟個老媽子似的。」
中尉像是趕蒼蠅般地揮了揮手，灰白的薄霧隨著動作被驅散，為了在未開燈的房間內辦公，中尉沒有戴上墨鏡，能隱隱約約的看見他的左眼散發著異樣的藍色光輝，右眼是和髮色相若的顏色，倒不像左眼那樣予人詭譎的妖異感。
無視於中尉的煩躁冷淡的態度，瞇瞇眼的男子紋風不動的站在原處。
「下官知道您並沒有菸癮，所以才希望您不要以這種方式發洩心情。」

中尉聞言冷哼了一聲，嘴角扯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將手上的菸捻熄，看向窗外湛藍的晴空。

「哼，瑞垣，你根本不知道這隻眼睛漸漸變得無法視物卻能看見魂火的過程有多噁心。簡直就像真實世界在眼前消退、溶解，最後被妖異的世界給取代了一樣，而我對此無能為力。連要控制它何時發作、發作到什麼程度都辦不到。今天醒來也許是看見正常的世界，明天看見的或許就是妖異的世界，要是我哪天瘋了都不奇怪。」

「您不會瘋的，下官願為此捐棄此身。」
能面的男子，瑞垣 映二如此說道。